【盾铁】 簌簌飒飒

奇奇怪怪的一发完,写奇怪的东西总是很开心啊(等

时间线复联2后


簌簌飒飒

 

该死的风。托尼在池边发出诅咒。他立在一池腐蚀性溶液旁,忙着将虚无机器的零件浸入其中进行销毁,还不知道有个麻烦即将找上门来。他没能及早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直到从某一时刻起他感到风声忽作,自最初几秒后,势头变得狂烈,到后来几乎要将他卷去空中。作为值得庆幸的结果,托尼最终站住了脚,但在那个险些离地的关头他刚好望了一眼草皮,就目睹到那些健硕的植株高仰头颅,在他所经受的风暴中纹丝不动。这之后又稍等了一会,他才晕头转向地找回重心,重新踏实地挨着地面——至此便基本可以肯定,托尼·斯塔克永远不乏奇人异事的人生际遇,恐怕正要添上一则新鲜的怪谈。

 

托尼从院墙走回起居室。因为该死的不停歇的风,他一边走着,一边源源不断地从身上掉出东西,他沿路走过的地面一下子变得满满当当,乱七八糟的东西自他身体各处落下,在草地、石板路、陶瓷地砖上一字铺开去。事态紧急,他居然还是犹豫了十来分钟才得出最理想的联系人选,并且电话刚刚拨通,他好像就有点儿后悔了。

 

“而我绝非你的保姆,托尼,我早就不干这活了。”

佩珀·波茨心里想的就和她嘴上说着的一样,即使这样她还是宽宏大量地接起电话了。她向托尼指出,她没法随叫随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如今波茨女士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作为斯塔克工业难能可贵的靠谱CEO,她不得不背负着许多重担。何况现在比起最初上任的时候,他们的公司业已牵扯上了更多麻烦,比方说,她那一串长长的待办事项清单中,还躺着前一阵子那桩金额高达千亿的事故赔款方案。


“现在是下午六点,赔偿事项的协商约谈马上要开始,”她说,“重复一遍,你刚刚说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我在掉出东西或者说,东西从我这儿掉出。”托尼在电话那端咬文嚼字,他的声音混合着一大串庞杂的噪音,“就是字面意思,亲爱的佩珀,我需要你来这看看。”

 

“你的讨好性用词在我这不起作用了,所以你真该停止这么叫我,”佩珀飞快地回应道,“我无意与你翻旧账,但托尼,当初是你决意把斯塔克工业搅合进赔偿事宜的烂摊子,托你的福我才变成转速加倍的陀螺——我们见面要谈什么?谈谈一切的罪魁祸首吗?谈谈被你的过失殃及的索科威亚?”

 

话音刚落,听筒那端、托尼身旁的噪音一下子变得更大了,那震撼人心的动静就像是地震将橱柜里所有的锅碗瓢盆一个接一个摔在了地面上。

“我可能是生病了……”托尼的声音重新响起时变得越发轻忽而疑惑,“风在吹我,我的身体在掉出东西,我正在变得越来越轻……”

 

“天哪托尼,我很抱歉,我真不该——”佩珀在此担忧地顿住了,她实在忙得焦头烂额,这让她方才表现得暴躁易怒而口无遮拦,“你发烧了,托尼,你肯定是发烧了,你是不是还没意识到你正在胡言乱语?”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托尼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嗯——”——即使很难分辨出结尾处究竟是句号还是问号,但它已经足够证实佩珀的猜测了。

 

“好吧,现在你躺下来等着,我会试着给你弄来药方。”她以怜悯的摇头终止了谈话,“托尼·斯塔克,你这可怜人。”

佩珀挂掉了电话,接着忧心忡忡地走向会议室。她一边行走一边看向通讯录里的其中一条备注名,将电话拨了出去——没人能解释这个人选,因为此刻被她呼叫的人甚至连医生都不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凭什么觉得他能发挥奇效呢?

 

通话结束半小时后,佩珀医生钦点的药方本人,迈着他的两条长腿走出昆式战斗机,来到了托尼位于马里布海滩的住所外。他一眼便看到院子里堆积如山的杂物,费了一番翻山越岭的工夫,才终于站到了门前的位置上。

“你能自己开门吗,托尼?”史蒂夫·罗杰斯在按响门铃五秒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马上将脸转向了对讲机,“星期五,劳驾你帮我个忙。”


新任AI管家会对史蒂夫如此言听计从,大概是连研发者托尼自己也没能预想到的。但他事后照样认为,星期五是个相机行事的好姑娘,因为他那时就是没法亲自开门,而且可能一时半会都没法从极其硕大(但已经被填满一半)的浴缸里走出去了。


于是接下来,星期五刚刚指挥着门页重新合上,史蒂夫的声音就从走廊处一路爬上了长长的楼梯。


“你在哪?卧房在几楼?”托尼听到他高声问着,猜测他一定是拉长了脖子才得以发出那么响亮的声音,“托尼,你是觉得我们非得先来一轮‘马可·波罗’才情愿露面吗?”


那时候,原本托尼是想要直接回应的,但同一时间恰好从他指缝中滚出一只金属扳手,它一落地就将他哼哼唧唧的声音盖住了。


房子的另一头,史蒂夫可能是妥协了,他清了清喉咙,气沉丹田地吐出两个嘹亮的音节。

“马可——”


——听听看,他真的这样喊了。托尼几乎不敢置信。史蒂夫今年可有七十多岁,他就那么想让自己被冠上老顽童的名号吗。


这个想法让托尼止不住发笑的念头。接着,他也扯着嗓子回应了对方。

“波罗——”


他高声喊着,同时试图从浴缸里爬出来。托尼知道幼童间流行的寻人游戏根本难不住对方,可他真的不太情愿让史蒂夫目睹眼下的一团糟。他尤其恼火的是这股在他周身流窜、片刻也不曾停歇的大风,就因为它,托尼的脑袋顶上已经连一点最基本的发型都不再具备了。


真倒霉,现在他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趁这会儿没有东西从掌心掉出,托尼手法粗放地抓了两把头发——奥创事件促使他身心俱疲地作出从复仇者战队歇业的决定,因而在那之后,他和留守训练基地的史蒂夫就没再真正碰上过一面。但是,直到今天以前,托尼都以为他和史蒂夫的重逢会发生在下一个事态紧急的战场,然后他们俩会身着战甲和制服威风凛凛地并肩而立,来一次配合完美的联手攻击技——总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想到,事到临头它竟然发生在事态同样紧急的托尼家中,而此刻浑身只剩贴身裤衩的钢铁侠和身着海岛风情度假衫的美国队长,看着彼此时都像看着一个直立行走、修炼成精的笑话。

 

此时此刻,托尼看到风尘仆仆的美国队长来到了卧室门前。他仅仅是稍微坐直了一点,马上便隔着那堆数分钟前亲手制造的杂物,与一双温柔的眼睛目光相接了。

“让我猜猜,或者你给我个答案,”史蒂夫一来就开门见山地抛出疑问,“你是因为急着搬家导致忙碌到发烧,还是即使发烧也要坚持收拾东西搬家?”

稍后,他的猜测仅换来了托尼的一连串摇头。


“佩珀没弄明白,所以你也没弄明白,这跟搬家和发烧都没有半点关系。”托尼像是在讲着绕口令那样作出回答,“我来给你个答案吧,史蒂夫——我的身上正在发生一件怪事。”

 

托尼花了将近十分钟才解释清楚眼下的状况,他告诉史蒂夫,他被如何卷进簌簌作响的狂风,致使数不清的物件从身上源源不绝地掉出来,它们像是会一直就此持续下去——直到所有东西全都掉得精光,而托尼也变成轻得能被刮到天上去的那种程度。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则被用来展示那些已经掉在地面上的东西,这是托尼的主意,他提议他们从门口开始,挨个在房内巡视一周。


总共都有些什么呢?史蒂夫问。于是托尼就指给他看金属扳手、一辆崭新的赛车、包括一件只穿过一次的西装。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大把其他的玩意,全都堆得像一座高耸的小山。这一部分来自四肢,托尼解释道,多数都通过了手心,这就像是我浑身遍布着隐形口袋,但全是烂掉的口袋,因此走起路来就丁丁当当地往下掉。


他们接着走到另一片区域,这里躺着的多数物件不再如同先前那么具象化。其中那部分最为活跃、能够发出声音的,全部出自托尼的嘴巴:像是演讲致辞、成功人士访谈、高深艰涩的术语,适用于女士的溢美之词,大堆的冷笑话,还有许多针对自我的嘲讽、以及部分针对他人的嘲讽。另外有一些在史蒂夫听来尤其耳熟的,稍后他便知道那是吵架——过去的争执之辞在当下听来难免让当事人面红耳热,何况,这其中就数他和托尼的最多了。


这是在吵什么?史蒂夫问托尼,被他指着的是托尼曾经回应的一句“你无权对三角款妄下评断,因为你根本没穿过,”以及“史蒂夫,和你该死的四个角你侬我侬地见鬼去吧。”


“很显然,内裤。”托尼这时候露出了一点儿调侃的笑意,“事实上我从以前就很好奇,你真能买到贴合你尺寸的四角内裤吗?”


史蒂夫肯定是愣了几秒后才领略到此中深意的,托尼观察到了整个过程——对方似乎完全不擅长掩饰所有那些意表羞涩的细节,而他烧红的耳根和颈侧直到数秒后才变得越发明显。


“我们总是在为这种小事争吵吗?”现在,他看到史蒂夫微微瞪着眼,试图岔开话题,在打量了一圈那些地面上的话语后史蒂夫得出了结论,“噢,看上去真是这样。”


“都是小事才好呢,”托尼轻快地总结道,“我是说,真希望永远都是为了一些小事。”



吵架的话题至此告一段落,他们继续朝前走。接下来是一室停止涌动的波纹或海潮,大体几乎融入夜色,偶尔有一部分泛着粼粼的光。这里,是一些脑海中出没的想法,托尼说,多数波纹下还是波纹,海潮下还是海潮。虽然波纹下的波纹、海潮下的海潮里也有可能暗含别的什么,但更多情况下你会发现,那仅是一层全新的海潮——因为它们是许多头狡猾的洋葱,它们裹着的外衣也总是有胖有瘦。


“所以,这一间最好就不要过多停留了,”托尼毫不客气地推搡了一把史蒂夫,“这里面有数不清的自夸自满,帮不上忙的差劲点子,还有偶尔发作的纯粹恶意——被你讨厌的一切都放在这里,史蒂夫,你会窒息的,继续待在这你就得用上防毒面具。”


史蒂夫像是被托尼噎住那样,看上去渐渐有些说不出话了,但直到临走,他的视线还停留在写着他名字的那一团暗流上——事实上,任谁看到都会惊叹这个的,因为那可真是头超级大洋葱,而在它之内,谁知道究竟是什么埋得那样深呢?可惜它就是不属于托尼·斯塔克乐意发表高谈阔论的话题范畴内。


最后,他们在越来越沉默的氛围里步入了一片水雾,这一处水珠胡乱悬浮在周遭的空中,但无法将他们打湿分毫。史蒂夫下意识要问这是什么,但他大概是看到了托尼向他望去的眼神,嘴唇拱起的动作就停住在半途中了。

托尼慢吞吞地说,眼睛里出来的,这就是泪水了。他拉长声音嗯了一句又说,奇怪,比我想象中的居然还多出好多来。


他说完这个不免要难为情,因为参观的一切都实在太过怪异、太不寻常,到现在,他越来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史蒂夫来看这些东西了。


“多数来自八百年前我还在尿床,被霍华德拉着脚踝打屁股的时候。”托尼开始睁眼说瞎话,“年代久远不能作数,你就没必要仔细看啦。”


他说的当然不是真的,可惜没人戳穿他。这时间一时半会没人说话,他们就在这里停了下来。


“行程是不是结束了?”史蒂夫说。“很好,现在我们要谈正事。”


托尼原本迈着大步,听到这话险些摔倒。

“正事?”他怪叫道,“你来这还有什么别的‘正事’?”


“我说了,正事就是搞清楚你的情况。”

绕了老大一个圈子,史蒂夫终于将矛头拨到这个关键性问题上来,

“一切怪谈也会有个缘由,托尼,在此之前你都做了什么?”


这下子,托尼只得垂头丧气地停下来。他转过身,在半晌的安静里看着对方,心里已经十分明白,他即使现在打算回避也没退路了。往常也老这样,只要在史蒂夫面前,他就总要经历这样硬着头皮迎上去的时刻。而且因为他们现在都靠窗站立着,无星无月的黑夜透过窗棂,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他们中只有史蒂夫是从光明里走来的,只有他眼底永远蓄着一泓清泉了——可是——可是,他现在却将看到史蒂夫眉头紧紧拧着,仅靠这幅景象就让托尼也皱起眉来。

 

退休了还能做什么,最适合离群索居的工作就是搞发明了——托尼垂着头,干巴巴地说——总之,你真的不能期待我做点别的,何况我的老本行还干得特别棒。

 

“所以,你先停止这样看着我——”托尼手无寸刃陷入对视的鏖战,立马就想要弃权,“我在发明创造之外不会做其他出格的事,你知道的对吧?能工巧匠们都那样打发时间。”

 

“行啊,那你在发明创造中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史蒂夫简直敏锐得惊人,“你就跟我说说看这个吧。”

 

毁尸灭迹用的酸液池眼下已是空空荡荡,但托尼还是带着史蒂夫去瞧了一眼。你看到了,什么都没剩下——托尼说——现在只能靠我空口无凭地胡扯,你确定要听这个?

接着,史蒂夫点头了,他就只好说了下去。


“那么真相就是,我曾造出一个无所不能的制造机器,就在几小时前。它能通过制造虚无,改写发生过的事情。一个人呆着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在制作它,所以真正造出来的时候,以往百无聊赖的孤独感也像一瞬间有了好味道。”

“可你毁掉了它。”

“是,我毁掉了它,在稍后不久。”托尼说,“当我发现它自动清除的并非仅有与索科威亚事件相关的一切,而是关联着所有S开头的单词之后——比如说,你叫史蒂夫·罗杰斯,那么你也会在队列之中。”


史蒂夫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但是当然了,我不会让这个发生。”托尼最后说,“我终止了机器的运行,它在试验阶段就被扼杀了,而全部损失仅是一盒肥皂。”


“可你的做法根本没考虑后果,这完全是足以扰动因果律的发明。”史蒂夫严肃道,“那么眼下就是你鲁莽行事的结局了?先是过去你所拥有的东西,最后连同你自己,你们差点就要一块儿被莫名其妙的风卷走。”


这下托尼不说话了。他看了一眼史蒂夫,然后索性困顿地合上了眼。

“究竟什么时候我才会真正被吹走呢?”过了一会儿,托尼才摇头晃脑地回应道,“我其实不太怕这个,因为只有等待比一切都更让人煎熬。”

 

“不,事实上,你不会的。”

就在这个时候,史蒂夫突然立下一句言之凿凿的判断。他迟疑了不算短的一阵,才发出一声低声的叹息,目光落在对方弧度温顺的头发上,然后他走近一步,打开肩膀,手臂拉长的动作就像鹈鹕张开的两翼温厚有力。

在这个恰到好处的时刻,他递给托尼一个拥抱。

 

“听我说,托尼,你一定得听着——风很早就停住了,这段时间里任何东西都没再掉出来过——你八成没有注意到,从我进门后不久的某个时刻起,它们就已经平息很久了。而你始终太紧张……你早该感受到的。”

 

史蒂夫没准真是一语成谶的魔法师吧,托尼想,而这或许就是真相了。可以看到,他的话语不过是刚刚落地,效果就如同通俗好懂的魔咒起了作用,那些堆满地板的杂物开始在视野中扭曲着变浅,随后全部蒸腾着消散掉了。

在这之后,史蒂夫很快又走近了一点,握着他肩膀说托尼,你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团队,你永远不需要的才是孤独地与歉疚斗争,或者受困于歉疚之中。形单影只摆荡过久,你将比你想象中更需要落脚的地方。而我们会一直在这里,尤其是,我会一直在这里的。

 

喔,上帝,托尼当时想,史蒂夫·罗杰斯的目光是炙热的太阳吗。他那时候即使戴上面甲,再硬的钢铁也要为他融化。这样一来,谁又有本事拒绝他呢?

 

“你不想飘着,而现在你如愿以偿。”到了尘埃落定时分,史蒂夫难掩得意地总结道,“我肯定是牢牢拽住你了。”

 

“不,史蒂夫,你才没有,”托尼告诉他,“现在开始,是你成为风了。”

 

环绕托尼·斯塔克周身涌动的风,这时起开始新一轮的吹拂。对于托尼而言,这一次恐怕连他心口的位置也会落下点儿东西来,可那也没有关系——他早就决意要放任这一次它的逡巡光顾,他会遵从茂丘西奥的建议,借着丘比特的翅膀,放任血脉与心脏受到这一次吹拂。

 

 

 

END.

 

 

《罗密欧和朱丽叶》里原句大概是:“你是一个恋人,你就借着丘比特的翅膀,高高地飞起来吧。”,文中仅是断章取义,非常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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